秀才。
但学业功名上吃了苦果,在别的地方活的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他观察了一遭,毫不费力地选定了落脚之地,又找到村正,真假掺半,轻易哄得村正放他一个外村人歇脚,还亲自给他找了一户人家。
就是这人家有点……
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以为这男子已过束冠之年,没想到才年十七,比他还小上一岁。
方行之及时收回思绪,双手抱拳微微一鞠,行云流水自有风度:
“我名方行之,比你大一岁,乡野之间不必拘泥礼数,你唤我行之便可。”
阿清皱了皱眉,在心里想道,我也没想着叫你兄长呀。
但他一贯与人为善,哪怕心里再多腹诽也决计不会说出来白惹是非,学着方行之的样子拱了拱手,然后说道:“这秋雨不知道要下几天,村间路上都是泥不好赶路,你便在我家安心住下吧,等到想走时自行离去便可。”
“好,那就多谢阿清了。”
方行之虽是落魄,但包袱里还有几枚银钱,定好暂住之事后他提出要付给阿清宿费,已经蹲下来清洗地豆的阿清头也不抬,声音爽朗:
“瞧你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怎地如此大方?村正帮你担保,便是信得过你的人品,只要你不做扰乱村子之事,我们谁都不会赶你走,宿费就更不会收了,这事莫要再提。”
他将地豆从根茎从摘下,全部拢到一个盆里,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方行之,说道:“你若是无事来帮我洗地豆如何?”
待方行之同他一起蹲下,他如同唠家常似的开口道:“我站起时不显,刚刚蹲下跟你说话,才发现你长得真高啊。”
方行之腼腆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他虽高,但旁边的少年也惶不多让,适才均站立时,他跟对方相差无几,只是因为瘦弱,看起来不显而已。
“阿清也是极高的,这地豆是要晚饭吃吗?”
清澈的水随着仔细清洗的动作变得逐渐浑浊,方行之白皙细长的手指在水中若隐若现,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笛。
阿清看得赞叹,大家同样都是人,怎么别人的手指那般好看,自己的却黑如碳泥,只有月牙儿是白的。
想着想着,他就出了神,直到听见一声清雅悦耳的笑声,和他在春日里山涧中偷懒掷下石子的声音一模一样。
因此,他回了神。
他循声望去,书生挂着好看的笑,眉眼弯弯,盈盈舒怀。
“你……你笑什么……”
阿清涨红了脸,不知对方所笑何事,却为自己的出神感到很不好意思。
“阿清的手指亦是美的,骨肉匀停,孔武有力,见着有男子气概极了,不像我,跟女子的手没有两样。”
——当然是有的,方行之的手骨节分明,手背清瘦有淡淡青筋,不似女子那般柔软脂腻,更为赏心悦目。
这一点阿清也想到了,但他还是很开心,并且很好地被安慰到了,对于善解人意的方行之的印象越发得好。
“我的手哪有你说的那么……”
阿清嗫嚅道,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去世了,吃村子里的百家饭长大,大家都很善良热心,但关心极少,更别提夸赞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真心诚意的夸赞。
想要反驳,却还是没能舍得。
见他害羞,方行之不再多言,专心致志地做手头的活儿。
等他们把那一大筐地豆清洗干净后,天已完全浸染了墨蓝,只远处还残余着丝丝白光,阿清点上灯,指使方行之将灶火点燃,他要盐煮地豆,另一边的锅用来煮清汤面。
方行之依言照做,他是农村人家出来的穷苦书生,再是鲜少干活,生火这种基础技能却还是具备的,不多时便点燃了两边灶炉,湿润的衣衫也在火烤下慢慢变得干燥。
阿清在水开前,去院前的地里拔了些翠绿的青菜,洗净了放在案边,然后倚在锅前跟方行之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