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宣垂在袖袍里的手微微蜷缩,悄然无息握成拳,神色却如常,挑不出差错:“不认识。”他知道贺岁安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位姑娘为了一张面具而跟老板发生争执,便买下了,举手之劳罢了。”存善心之人的确有可能会看不惯这种事,而出手相助。贺岁安明白他的意思。阿宣走了。她知道祁不砚不会无故用骨笛拦住刚刚那名男子,不让他走:“你是不是觉得他像一人?”祁不砚抚过骨笛的纹路,靛青色的穗子柔软地坠在他指间。“是。”他说。她追问:“像谁?”他转了下骨笛,将它插回劲瘦腰间,穗子垂落:“像在河边要杀我们的那个戴面具男子。”他们二人的身形极其相似,就如同一人,祁不砚在对付人的时候喜欢观察对方,然后找出对方的弱点,一击致命,也就记住了。但无法确认气息。也就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知道毒蛊能通过气息寻人与物的人并不多,对方要么是懂蛊之人,要么认识会蛊之人,戴面具男子是前者,还是后者呢。祁不砚若有所思。贺岁安也存疑着,但毕竟没证据,他们总不能随便把人抓回来,暂时把此事往后放一放,问蒋雪晚:“蒋姑娘,你三叔呢?”蒋雪晚犯了错事似的耷拉着头,只不停地念叨着几个字:“三叔,谢府,三叔,谢府。”谢府?贺岁安目前为止只能想到姓谢的谢温峤,难不成蒋雪晚跟谢温峤有关系?不会那么巧吧。直觉又告诉贺岁安,兴许就是那么巧,不知她的直觉准不准确,也不是不可以去谢府看看,那里是谢温峤的府邸,不危险。她揪了揪祁不砚的护腕。他微歪头看她。贺岁安说出心中想法:“我想帮蒋姑娘找到她的三叔。”祁不砚用尾指勾过她发梢间的银饰,将那几个被蒋雪晚扯歪了的银饰系回原处:“为何?”贺岁安道:“就是想。”祁不砚注视贺岁安须臾,他不太喜欢她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却也随她去了。刑部侍郎谢温峤的府邸并不难打听,很快便可打听到。贺岁安没贸然带蒋雪晚进谢府,先站在谢府不远处观察,若是蒋雪晚三叔在谢温峤所住的谢府,那么他现在一定到处找蒋雪晚。等了一刻钟,贺岁安看到谢温峤和一名老伯在大门前碰面。他们俱是一脸急色。她耐心往下看。蒋松微也出现了,他满头大汗,快步地跑上谢府门前的石阶,和谢温峤他们说了几句话。长安很少有人见过蒋松微、蒋雪晚,他们从出生到长大,常年居住在卫城,只离开过数次,机缘巧合下,见过谢温峤一面而已。所以很难被他人认出。他们在长安走动,也不用担惊受怕,蒋雪晚看起来不像是被人抓走,像是自己跑出谢府的。这是她第三次乱跑了。蒋松微眉眼透着疲惫,有些无力感,他虽是蒋雪晚的亲三叔,但他们一男一女,终究无法时时刻刻待在一处,总有疏忽之时。就在蒋松微要继续去找蒋雪晚时,贺岁安牵着她走到谢府门前:“三叔,您是在找蒋姑娘?”蒋松微立刻走下台阶。“雪晚……”贺岁安解释:“我是在大街上看到蒋姑娘的。”她们说来也是有缘,蒋雪晚走丢了几次,几次都遇到了她,好像上天注定的缘分。“谢谢你们。”蒋松微检查蒋雪晚有没有受伤。遇到他们之后肯定是不会受伤的,但遇到他们之前呢,他需要确认她是否受伤:“雪晚,有没有疼的地方?告诉三叔。”“没有。”蒋雪晚怕被骂,缩着脖子,谢府大门是一直关上的,不是朱伯的疏忽,蒋雪晚钻狗洞出去的,身上白裙有星星点点的泥渍。蒋松微确认她没受伤后,脸色没缓和:“为什么要出去?”她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听到墙外传来首熟悉童谣,让蒋雪晚想起了母亲,钻狗洞到外面。听完蒋雪晚说的原因,蒋松微顿时变得沉默了。
蒋雪晚心智如孩子,记忆也回到了几岁时,记得自己的母亲,也记得蒋松微是她的三叔。童谣,谁都会哼唱。可人死不能复生。得知蒋雪晚会出去是因为听到一首母亲会哼的童谣,蒋松微哪里还舍得怪她,更心疼了。谢温峤也看到贺岁安跟祁不砚了,眼底有惊讶,却也不多问。蒋松微认不认识他们,跟卫城一案没有关系。他朝他们颔首示意。贺岁安有礼貌地叫了谢温峤一声:“谢大人。”谢温峤请他们入府喝茶。不管怎么说,是他们带蒋雪晚回来的,蒋雪晚如今住在谢府,身为谢府的主人,谢温峤多少该请他们喝杯解渴的茶水再走。他们婉拒了。贺岁安觉得没这个必要,她原先就想着把人送到蒋松微身边即可。其他事,他们就不掺合进去了,也不问蒋松微为何会来长安。谢温峤并不强留他们。蒋松微向他们再三道谢。道谢完,蒋松微的目光落到祁不砚身上,略有讪讪,祁不砚拒绝替蒋雪晚解蛊的事还历历在目,再见到他时多少有点不太自在。祁不砚仿佛压根不记得自己拒绝过蒋松微,也可以说他不会把无关紧要的事放心上,见到蒋松微时,跟看到其他人一样。他们离开谢府。没过一会儿,他们重回到长安大街,路过书摊。书摊老板晃着一本书,扬声吆喝着:“卖书了,卖书了,想要什么好书,我这里都有。”祁不砚停在书摊前。贺岁安走了几步,见人没有跟上来,又折回去。“有什么书卖?”折回去的贺岁安听见祁不砚问书摊老板。书摊老板神秘一笑。长安人都知道外头的书摊是卖什么书的,正经书要到书斋等地卖,可祁不砚不是长安人,贺岁安也不是长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