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骨浑一死,剩下的党羽都只是乱飞的无头苍蝇,终究无法兴风作浪,本来就势力衰落,再加上律青一派和夏军两方夹击,到天黑的时候,这些曾经跟随律骨浑的奸人已经被赶尽杀绝。长夜漫漫,唯见星河流转。荒野无垠间,律青一派点起火把,与夏军的火把辉映相连,顷刻之间便交融成一片。夏军和狄人心照不宣地放下武器,热泪盈眶,激动相拥,欢庆此次战事的结束。狄人对着律青跪拜,满怀敬意地请求律青成为草原二十六部新的主宰。鲁日特人与其他族人坚信,这位晓勇但却不恋战,淳朴又心怀民众的王爷,会带领他们走向光辉的未来。原野星汉,戈壁沙石,终年经历着无尽的日落月升。但从明日开始,草原的太阳不再同从前一样。不落的太阳升腾而起,照亮草原的二十六旗,没人知道这将会谱写出苍茫大地上怎样经年不朽的神迹。律青从大祭司手中接过那柄弯刀,高举到头顶。一个全新的时代,悄然拉开帷幕。“仪式完了没?完了我得去救阿弟。”律青偷偷对大祭司低语。“天神之礼,不可犯忌。”大祭司慢吞吞为他佩上弯刀,戴上象征最高权利的狼头帽。“啊这就……完了吗。”律青拔腿要走。“这才刚刚开始,不可犯忌。”大祭司拉住他。大祭司说完沉默一会儿,像在憋什么大招。律青怕触犯了天神,待在原地不敢动了。然后大祭司在脸上抹点红色染料,“芜湖”一声,开始慢吞吞地跳舞。“搞快点搞快点。”律青急得直跺脚,帽子险些掉到地上。依桑带着一众人想要上山去寻萧灼华,可是到了山脚下没人再敢迈步上去。“将军,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山上漫山遍野都是狼,之前的族人上去就没活着下来过……王爷恐怕已经……”众人踌躇了很久,终于有一个大胆的兵对依桑说。依桑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想起那些虽然身手矫健带着武器但是上去就没再下来的族人,也犹豫着不敢上去。这时,顾煜满面尘土血污,骑着快马飞驰而来,像是刚从战场下来的样子。他手持一对染血大斧,铁甲后背着着沉重的剑,阵势勇猛。“老嫂子,我听他们说这山上都是狼,太过危险,你们别上去了。”顾煜下马,对着依桑一拜。“你叫我老嫂子什么意思,我哪里老……不是,知道危险你还来做什么?”依桑强忍着被冒犯了想捶死他的冲动,尽量友好地问他。
“我要去救萧灼华,若是我没能下来,您代我和夏军那边说一声。”顾煜冷静地说道。依桑看着他义无反顾的模样,有些愕然。顾煜擦擦脸上的尘土,气还没喘匀,接过依桑递来的火把,将斧头装到江鸳的布袋子里扛着,咬咬牙,拔腿就往山上跑。此时的萧灼华正被狼群堵在山上,生死难料。萧灼华逃跑时,一支箭差点就射中他的脑袋,还好他躲得快,箭头贴着他左边的额头擦过去,留下从左眉到头皮的一道细长伤口,血蜿蜒着流淌了半张脸。随着夜幕降临,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更要命的是,萧灼华的蛊毒犯了,他最怕的状况也接踵而至,心疾被蛊毒牵引而起,如同千万根细针扎入心脏,疼得他脚步放慢,直到再也走不动路。萧灼华左眼被血糊了影响到视力,傍晚的低烧早已演变成了高热。他心脏抽疼得忍受不了,只能捂着胸口靠在一棵树上,支持不住又慢慢瘫坐下去,喘得一声比一声艰难,近乎成了痛苦不堪的呻吟。他几乎看不到周围的东西,只看到从口中冒出的气息混杂在寒冷夜色形成的一团团惨白。小桃子有些躁动不安,在他肚子里不断踢打,更加重了他身体的负担。“小桃子不怕啊……爹爹在呢,不会有事的。”萧灼华把冰凉的双手拢起来哈气,再放到逐渐钝痛起来的肚子上,很大声地说着安慰的话,不知道是说给小桃子听还是说给怕得发抖的自己听。萧灼华听到附近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和此起彼伏的狼鸣,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饥饿的狼群循着血腥味,慢慢试探着向萧灼华靠近。灰狼锋利的獠牙垂下粘稠的涎水,一双双眼睛如同幽绿的鬼火紧盯着孤立无援的人。狼群: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萧灼华用颤抖不已的右手从毛袍里摸出一把短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从四面八方来势凶猛的狼群。如果萧灼华独自面对这个死局,他是不会做无谓反抗的。但如今肚子里还有个没出生的小家伙,他还是想搏一搏,不想连累了小桃子。萧灼华回想起自己做刺客时的凶险,哪次不是一人对数人,哪次不是让刀尖从颈旁擦过,哪次不是在重伤后颤颤巍巍自己去医馆,拾回一条虚弱的命来。“小桃子不怕,爹爹给你杀几个大狗狗……助助兴!”萧灼华拍拍圆鼓的肚子,颤抖着腿站起来,左手依然紧紧捂着胸口,尽力喊得很大声,怕自己退缩。他的声音在山野回响,最后悄无声息消失在冷风里。头狼瞪着闪烁寒光的绿眼,用狼爪踩碎落叶,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满嘴涎水顺着可怖的獠牙流下,不断阴沉地低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