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宁锦婳道,“抱月,我如今使唤不动你了么?”两人随情分非同一般,但终归一主一仆,宁锦婳态度强硬,抱月忧心忡忡应了声,正心烦意乱时,金鹦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推门而入。“王妃,这是今日的汤药。”金鹦低眉垂目,不知怎么调教的,已经没了往日的不逊。她是陆寒霄的人,宁锦婳对她始终淡淡,“已经结痂了,怎么还要喝药。”金鹦高举托盘,解释道:“大夫说了,你身子虚,还得养养,都是些补气血的药,养人。”听着她信誓旦旦的话,宁锦婳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掌心悄然覆上小腹。 陆寒霄未免把她想的太蠢了些。身为一个女人,一个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几个月没来月信,她难道就不怀疑吗?喝了那么久的安胎药,她难道尝不出来么?宁锦婳早就让琴瑶看过,算算日子,是在京城那一段,刚好能对上。抱琴心细,看出的更早。刚知道的时候,她也同样不知所措,这个孩子来的着实不是时候。长子陆钰远在京城,宝儿还没治好,父兄皆在险境,至于那个男人……先不说他们之间小情小爱,她那夫君心怀天下,她日日把心悬着,哪有精力再生养一个孩子?在很多个暗无天日的夜晚,宁锦婳睁着眼睛想,不如流了罢,反正她做不了一个好母亲,陆寒霄更没有为人父的慈心,带孩子来人世受苦,何必呢。当初抱琴试探她,她嘴上绝情,可真到了时候,在胎还未坐稳之前有那么多机会,她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终究没狠下心。她舍不得,又不愿面对,只能有一天算一天地拖着,一晃神到了现在,肚子里这块肉命硬,那日白云观也流掉,冥冥之中,可能一切自有天意。……宁锦婳端起碗,一饮而尽。金鹦原以为要受到一番刁难,在她眼里,王妃美则美矣,却性情刁钻难驯,她之前在京城就领教过,谁知宁锦婳一言未发,只在后面问了句,“他呢?”金鹦谨慎道:“王爷去了江州。”滇南地域广袤,江州是其下管辖的一个州郡,离王府四五十里地,一日便可往返。宁锦婳微微发怔,“他一个人?”“还有萧大人。”两人前脚刚出发,现在书房桌案上的茶水还有余温。“他今晚回来么?”金鹦一脸理所当然,“王爷的行踪,奴婢岂敢窥探。”抱月先不乐意了,叉腰瞪眼道:“嘿,你这奴婢怎么说话的……”“行了。”宁锦婳淡淡打断抱月,一拂手,“你下去罢。”金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王妃今日怎么转性儿了,却听宁锦婳又道:“以后也不用来了。”金鹦眉心一跳,脱口而出,“奴婢奉王爷之命侍候娘娘……”“我不要你。”宁锦婳看着她倔强的神色,轻声道:“怎么,不服气?”金鹦的声音硬邦邦,“王妃无缘无故责难奴婢,让人难以信服。”王爷虽然严苛,但赏罚分明,他们就算受罚也心甘情愿。可今天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宁锦婳抬眸看向抱月,“抱月,你来说。”抱月可算逮着机会,她最看不惯这个金鹦,眼睛长天上了,知道的是奴婢,不知道的还以为派了个小主过来呢。抱月掰着指头数,“首先,主子问话就好好答,不知道便说不知道,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反问主子的奴婢,真是开了眼。”“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后院,后院的主人是王妃娘娘,不是王爷!动不动就王爷、王爷,王爷是给了你免死金牌还是怎么着,天天挂在嘴边,也不嫌累。”“我主儿是打你还是骂你了?还责难……真要为难你,你还能好好在这里站着?你先出言不逊、后顶撞主子,我主儿都没跟你计较,只是不用你了,你便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还给王妃扣上一顶‘无缘无故’责罚下人的黑锅,这要传出去,我们娘娘日后该如何自处,啊?”……抱月的小嘴跟个炮仗似的劈里啪啦,金鹦听得目瞪口呆。她原本不是侍女,是陆寒霄手下会武艺的下属,镇南王虽没有食客三千,但手底下也有不少能人异士,她是女子,得用的机会少义兄看她年纪轻轻,便向陆寒霄举荐她来保护王妃,名为侍女,实则是个护卫,另外把宁锦婳的一举一动如实禀报给王爷。金鹦一直以护卫自居,哪儿知内宅这么多弯弯绕绕,更比不上抱月的伶牙俐齿。她此时有口难辩,依然一根筋道:“我奉王……奉命侍候娘娘,不敢擅离职守。”她抬头,倔强地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宁锦婳在她眼里是蛮横不讲理的女主人,抱月就是奸猾的狗腿子,仗势欺人!金鹦硬邦邦道:“王妃要是气不过,我任打任骂,随你责罚。”但她是王爷的人,王爷让她跟在宁锦婳身边,除却王爷,她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她这副滚刀肉的样子让抱月火气蹭蹭往上冒,宁锦婳的面色也骤然下沉,她皱起秀眉,道:“既然如此,那就……”“替我买一份山楂糕。”
“……”不仅抱月惊了,连金鹦也露出惊异之色。方才那一瞬,她想过很多折磨人的法子,鞭笞、杖刑……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谁知她竟提了一个这么奇怪的要求……不对劲儿。果然,宁锦婳接着道:“我只吃城南徐记的山楂糕,你不许用马车驴车,也不许骑马,双脚走着去,走着回,懂么?”金鹦:……这就对了。王府在坐落在城北,城南距此七八里地,来回一趟少说也有十五里,看看如今的天色,她回来都得四更天了。听闻内宅妇人都喜欢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法子磋磨人,果然狠毒!如今在金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