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丛中的一处石头上,翘着小腿,怡然自得。京都多繁华,霍凌年少轻狂,他还没有玩儿够,怎么甘心就这么娶妻生子。他看着那些女人,一个个低眉顺目,端庄又无趣,若让他后半辈子对着这么一个人,还不如杀了他。霍小公子一身锦衣华服,手持白玉酒壶溜了出去,准备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喝点儿小酒,松快松快,恰好遇上躲清静的宁锦婳,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错愕。鬼使神差地,霍凌竟举起手边的酒壶,“来一杯?”“……”
宁锦婳当然没有同意,霍凌混不吝,她可是个女子,不能跟他瞎闹。彼时两人都不知互相的身份,她不知他就是那个纨绔子,他不知她是娇蛮的宁家女,两人在海棠花后躲了一下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日暮西垂,宁锦婳拍拍裙子离开,她笑道:“好了,天色不早,我要走啦。后会有期。”满天的霞光给她的脸上渡上一层瑰红,少女花容月貌,站在一簇簇海棠花海中,美得不似凡间人。霍凌看得失神,俊朗的脸上竟微微发红。他收起一向的散漫,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请问姑娘是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千金?”若是她的话……也不是不行。宁锦婳俏皮一笑,道:“家父姓何,我在姐妹中排‘碧’字辈,单名一个‘问’字。”霍凌被那一笑冲昏了头,真的回去对霍老夫人说,他相中了一个“何”姓女子,可怜老夫人把那日参加宴会的姑娘查了好几遍,愣是没找到这个人。次日,霍凌才猛然反应过来,何碧问,何必问,她真真耍了他一遭!可他竟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更想找到她了。有时候人的出场顺序很重要,霍凌自诩不必任何人差,但他就是来晚了一步,他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对别的男人情根深种。当初自请去北疆,有多少是为了替父分忧,又有多少是想离开京城,不愿看她和夫君你侬我侬,其中份量,只有霍凌自己清楚。为了断个清楚,他不许别人提起她的名字,也从不打探她的消息,在他的设想里,她应该跟着夫君回了西南,而他驻守北境,两人天南地北,应该一辈子见不到了。可这块玉佩,又顿时让他心生幻想,难道陆寒霄把她带回了京城?霍凌常年在北疆,对京中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他又刻意回避宁锦婳的消息,连宁府出事都不知道,他接到密诏回京,上说镇南王陈兵京师,命他进京勤王。岂料出师未捷,太子遗腹子又把她牵扯进来,霍凌揉了揉眉心,终于拿起笔山上的狼毫,蘸上墨汁,龙飞凤舞地写上去。……京兆尹连夜进宫禀报这场祸事,但这些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后宫,舒澜宫里灯火通明,彩衣宫女像蹁跹的蝴蝶儿一样,穿梭在宴席之中,贵夫人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宁锦婳的位置在右下首第一个,她的对面就是霍少夫人,上次霍府一行,让她对霍夫人少了些尴尬,多了些熟悉,她略一挑眉,对着霍少夫人举起酒杯。霍夫人回以一笑,挽起袖子举杯相和,其他人见了有样学样,纷纷上来套近乎,言辞十分热络。宁锦婳长久不在京城交际圈中,许多人都眼生了,但不妨碍她一一回应,她手持金盏,表现得游刃有余。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呦~王妃娘娘不是在城外避世么,现在娘家都没了,怎么还有心情与我等吃酒享乐?”宁锦婳唇角的笑意一滞,顿住了。她看向挑事之人,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金钗簪了满头,把整个人都压矮了,看起来滑稽又可笑。身边有人悄悄告诉她,这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之妻,之前跟着夫君在任上,今年才调回京城,她夫君在新帝面前很得脸,算是帝王宠臣。父兄是宁锦婳的痛处,搁往常她早翻脸了,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还有窦氏的一番敲打,她微微一笑,道:“夫人此言差矣。”大殿似乎安静下来了,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若有所无的瞟过来,宁锦婳视若罔闻,目光紧紧盯着她,条理清晰。“其一,我宁家是先祖皇帝金口玉言亲封的爵位,世袭罔替。如今一时遭难,圣上仁慈,我宁家全头全尾没少一个人,何来‘没了’之说?”“其二,我今日来宫宴是应了舒太妃之邀,按夫人之言,我这是来错了?”她眸光凌厉,鬓角的步摇一动都没有动,却硬生生逼的那人哑口无言,对面的霍夫人见状,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她看着宁锦婳,神情复杂。当年那个骄纵得不可一世的宁大小姐,似乎长大了。她当年确实嫉妒过她,甚至恨过她,她是她夫君霍凌心里触不可及的白月光,她又不是圣人,怎么会不怨呢?可这么多年过去,霍凌常年驻守北疆,留她孤儿寡母守着诺大的将军府,一年又一年,霍夫人恍然发现,那些什么情情爱爱的,她好像不在意了。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便已足够。这场闹事以宁锦婳的压倒性胜利结束,户部尚书的夫人面如肝色,正不知怎么收场,尖嗓子宦官一声高喊,“舒太妃到——”宁锦婳心中一紧,所有的心神被上方的素衣女子吸引过去。“诸位不必多礼。”舒太妃虽然被尊称太妃,却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酒杯都是鎏金的,来参宴的宾客皆绫罗绸缎,珠钗宝环,她这个主人却一身素色衣裙,脸上粉都没有擦,头发随意绾着,和奢华的宴会格格不入。可诸位中,没一个人敢看轻她。新帝登基,那些无所出的嫔妃都被打发去守皇陵,有子女傍身的也是低调度日,她却在此大宴宾客,坊间隐有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