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区守护者,是谁来着。那个暗紫色长袍的老头……他住在哪里来着?茉竹拼命在脑袋里搜刮着信息,她不像她父亲那般沉稳又有条理,不过紧急情况之下,还是让她回忆起来了。少女扭头跑回夜区,跨过区界之后,是一片浅滩,浅滩向南,是平民们的村庄。她奔跑在水中,海浪扑打在她小腿肚,如果要去那个村子,应该绕一下,但是她没有时间了。她玩命地跑,穿梭在村庄集镇的小摊贩之间,今天没什么人出来做生意,无头骑士团大张旗鼓地抓人,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心惶惶。那个酒馆……茉竹依稀记得,前几个月,父亲和同僚们在吃饭的时候聊到那个酒馆,夜区的守护者被囚禁在那里。“啊。”少女停下,抬头,木质的牌匾有些发朽,小酒馆门窗紧闭。她敲门、大喊,无果。然后背后有个声音响起来,说:“漂亮的海妖小姐,你看上去需要一些帮助。”茉竹回头,她此时有些狼狈,过膝袜湿透了,衬衫下摆也因为狂奔,从短裙腰部抽了出来。“你是谁?”茉竹问。对方是个年轻男人,非常温雅,一套精致合身的西装看上去价值不菲。他弯着眼睛,笑得人畜无害,一双白手套。他说:“我叫山羊。”“山羊?”茉竹蹙眉,她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荒谬了。山羊维持着谦和绅士的笑容,说:“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男人敛了些笑,冰凉的眼睛看过来:“是殷弦月。”按道理来讲,茉竹是海妖,海妖根本不会觉得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是一件难受的事。但茉竹看着山羊的脸,分明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凝视少女,湿身的龌龊感,但她还是感觉非常、非常的难受。这种她说不上来的不适感,来自这个叫山羊的人本身。可临到现在,茉竹只一心想要她父亲活下来而已。她并非不想要殷弦月的命,不过山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改变了想法。山羊说:“殷弦月死了,就没有人能够制衡夜区的异种神,异种神们,自然会救茉将回来。”“我该怎么做?”茉竹问。她自知自己没有强力的异能,充其量就是塑造一个幻境去骗骗人而已。山羊说:“海妖小姐,我有一些封锁的记忆,请蛊惑我,释放它们。”
“典狱长的晶体给我。”殷弦月伸手。路槐递给他:“我今天没带枪,只有雁翎刀,我拖住典狱长,解决他召唤的异种,你专心做你的事。”殷弦月点头。巫师学院图书馆底下六层,地砖的铭文在殷弦月掌心之下腾起微光,很快,整块地面的铭文都亮起来,最中心的传送门亮起。两个人牵住对方的手,走了过去。关押邪法之巫的牢笼,多年以来,巫师团的所有成员潜心修行,所谓邪法,更是无人染指。巫师只因其践行的道路而尊贵,几乎所有觉醒巫师天赋的人,无论是否加入巫师团,都将这句话铭记于心。“唰——”路槐刀势飒飒,横刀斩断扑过来的异种。冻结典狱长的冰柱已然只剩下他脚踝的部分,此人像被钉在地上的弹簧玩偶,除了脚腕,身上的所有地方都在恣意地扭动,滑稽又瘆人。然而不知是不是失去了晶体的缘故,典狱长看上去没有任何理智,如同婚礼上泼洒花瓣的花童,疯狂向自己身体两侧挥舞双臂召唤异种。殷弦月:“你处理他,我去找旧守护者。”路槐:“好。”白发青年抽刀出鞘,起刀势,身型流畅漂亮,眼如寒冰。殷弦月四下看了一圈,这干枯大地上从前无差别攻击的风手,如今绕着他走,非常识相。这里除开那座向珊瑚丛一样的山,就没有任何遮挡,他环视一圈也没能看见旧首领的身影,于是拔腿跑向珊瑚山。听见身后路槐挥刀的风声,异种的皮骨被斩断开来,像劈柴,干裂崩碎在空中。殷弦月扭头分了个眼神,青年的力量感是战壕军装藏不住的,久经沙场的肌肉与骨骼力量无可挑剔。殷弦月赶紧收回目光继续跑,怒斥自己,就这么爱看吗!果然,在珊瑚状的山石背面,殷弦月发现了瑟缩在这里的老人。殷弦月走过去蹲下:“守护者?”老者看上去,比上一次见面又苍老了些,他浑浊的眼珠似乎不太确定地看了看殷弦月,半晌才溢出两个字来。“首领?”殷弦月顿时松下一口气,好歹还能认出自己,起码此时此刻,他还在与异种神抗争。“守护者,来,握住我手。”旧守护者进入哀恸之牢前,穿了一套姜黄色的呢子外套,此时已经破皱得不成样子。殷弦月不得不伸手从袖口里掏到他的手,老者的手粗糙干枯,殷弦月两手紧握住他。眼睛微阖,殷弦月轻声念出引导咒语,这是非常简单的中级魔咒,通常用疗愈咒中,转移孩童或老者的疗愈痛苦,一般由他们的亲人承受,或分娩,或无法麻醉,也无法接受海妖蛊惑的孩童。“不可。”守护者想要抽回手,但殷弦月握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