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为婢。卑躬屈膝。而他的女儿呢?如果他死了,念念固然有个郡主的封号。可是一个罪王的女儿,在权利的角斗场上,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可以轻易被人玩弄支配。如果想苟延残喘,只能像他一般同样卑微的祈求那些敌人的一丝怜悯。
他张张嘴,脸色晦暗不明。也是因为大雪,室内昏昏,那个婢女根本不敢直视他,只会低着头瑟瑟发抖,听他的宣判。
而其他人也只是静默地等着李承泽暴怒后对此人的惩罚。
李承泽挥挥手,示意上前的侍卫退下,“罢了!些许小事,至于哭的这般晦气。”
便是不予追究的意思了。
等到温热的水逐渐把他包裹其中,他面目在蒸腾的热气里逐渐模糊。许久才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到庆帝大发雷霆把长公主圈禁,把太子派往多毒的偏僻之地。他震惊的差点没端稳手里的汤水。木愣愣的看着他的父皇把真正疼宠的太子彻彻底底打入尘埃。恨不得置之死地。丝毫不留情面。
他不知道为何庆帝会这样愤怒,但是朝堂上庆帝疲惫又暴戾的连说数次恶心。他心里生起一个隐晦又恐惧的结论。但是根本得不到证实。那个男人也不会允许还有能证明此事的人活着。
李承泽就这样默默看着曾经的敌人黯然失色。可他深知念念的身世才是最可怕的密闻。便忍不住生起物伤其类的哀叹。
或许是血脉里一脉相承的疯狂,明明都是怪物,疯子,却还忍不住更狂妄的奢想,互相亲近。抛却礼法,并付诸实战。
庆帝离京前,最后一次召他相见。听那个中年男人淡淡的声音问道:“祥瑞,不过是近亲而婚的重病。”
李承泽知道范闲的话瞒不过庆帝耳目,这个男人守在深宫,却暗知天下,束缚的手段,已经到可怕的地步。
可是这番话中的意味,李承泽握紧拳头,他已经知道那个女人和太子暗中的谋划,他借着叶灵儿的爱意撬动了叶家的野心。毕竟庆帝对叶家的打压也已经让叶家忍无可忍。
这个男人,就要死去了,死在那个遥远的庆庙,那里有五千精兵,有九品上的将士,有两位超凡脱俗的大宗师。这些可怕的敌人,等在那里,织一张大网,只为这个男人的性命,也不算辱没。
他很快就能解脱,很快就能陪他的念念一生,那个温柔软弱的太子,他的弟弟已经承诺他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
李承泽日后只是一个修书讲学的闲散王爷,哪怕被圈禁在京都,可是他爱书爱美食爱他的念念。便是此生不离京都又如何,他心中充满了对光辉的未来的迫切渴望,想起来都兴奋的发抖,但前提,是他身上压着的大山被彻底挪开。
就是这个男人的命,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虽为父子,不像父子,说是君臣,不像君臣。什么都不是,只有恨。
“是范闲罢!”庆帝一槌定音道,他强压着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肌肉,于是整张脸显出一种怪异的狰狞感。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都要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丑事,疯子,疯子。”庆帝揪起李承泽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拖拽起来,李承泽微长的刘海遮盖住一半面容,他眼眸低垂,脸上没有表情。
“背德乱伦,恶心!”庆帝压抑住咆哮:“还有那个孽种!”
“朕宁可你杀了他!谁给你的胆子,去灌醉你的兄弟,去…………”
他把李承泽扔到地上,心里生出浓浓的疲惫感,长公主和太子之事,他可以肆意发泄,可以差点把李云睿生生掐死,更是愤怒于太子的妄想和举动,你怎么敢!我都不敢!但是李承泽。
庆帝从未正眼看待的耻辱,当年李承泽出生时,他去庆庙之中问大祭司。那日下了雷雨,庙中清幽,但头顶雷声阵阵。
大祭司顶着一张庄严肃穆的脸,冷声道:“这是惩罚,是神庙对陛下你穷兵黩武的惩罚。陛下所造杀孽过多。报应至皇子身上。”
庆帝当时怒而抽出随身所带短剑,架在这个胆大包天的人脖间,但大祭司眉头不动,只是微闭眼眸,等着暴怒的帝王随时夺走他的性命。
“朕只是为了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天下分裂,各国年年陷于战火,若朕千秋一统,会少了多少无辜牺牲者。”
“为何上天要降罚!朕一心为天下百姓。谁能罚朕!朕不认。”
“陛下,您心乱了。”
“呵!”庆帝年轻的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沉稳和凌厉,与为帝者的威严,他扔了剑,对着那个神像大笑道:“朕不会杀那个妖孽怪物,朕要留这个这个你送至的惩罚,有生之年,要让这个孽种亲眼看着我大庆坐拥此间江山万里。”
可庆帝却又难得生起一丝愧疚和亏欠,若是他当年没有掀起战事,李承泽是否一切如常,但是比起他想要千古留名的野心,一个儿子的一生又算什么。
尤其是这个孽子……他已经再无忍耐之心。庆帝丢下一个瓷瓶,冷声道:“朕要离开京都,不知何时归来,那个孩子是唤念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