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慈笑意收起,没兴趣了。
径直朝屋里走。
他们刚才在门外的一切,都被孟母尽收眼底。
她手上的菩提子轻捻着拨弄,年轻时的欧式双眼皮因现如今皱纹加深,层层迭迭堆在眼皮上,一抬起眼像是垒在一起的攒成一捆的麻绳。
“终于舍得回来了。”有几分感慨,几分叹然,“念慈。”
孟父也同样看着她,但不同的是眼底少了两分凝重,多了两分笑意。
孟念慈轻声:“爸,妈。”
“我还以为,你真打算一辈子都不认我们。”孟母的语气飘飘然,被孟父厉声打断,“行了,刚才咱们不是和小澄商量的好好吗,孩子好不容易回来,再也不提之前的事了,你这是又干什么?”
孟母没说话,看着后走进来的谈序略微站到孟念慈身前,也规矩淡声叫了两人。
“爸,妈。”
孟父和孟念澄两人共用同一张脸,现在笑起来更是跟一个模子拓出来似的:“诶呦,咱们这一大家子总算是凑齐了。”
孟念慈不知想起什么,呢喃道:“是啊,团聚了,可有的家却再也圆不到一起了。”
“孟念慈!”
手心的菩提串被重重摔在地上,珠子散落滚至脚边,孟母声音冷厉,“你还跟那家人有联系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联系又怎样,我不该为你们赎罪吗?”孟念慈依旧是笑。
孟母怒急,猛地站起来,还未有所动作,谈序已经先一步将孟念慈护在身后,她手指着的人便瞬间变成了他。
“谈序,你让开。”
谈序不动,轻握着孟念慈的手以防她再有什么举动,只说:“妈,您消气。”
孟母凄笑,“你这么护着她,你看她眼里心里有你半分吗?她早就被那个穷酸东西吸走了魂,你这些年做的一切她都视而不见……”
“什么叫穷酸东西?”孟念慈终于不再是平和的模样,红了眼反驳,“他是人!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等她再说一句话,谈序反身将她摁在怀中,孟念慈挣扎,指甲不小心飞快地划过他的脸,冷白的皮肤瞬间被划出一道血痕。
“念澄,把你姐姐带走。”
孟念澄也不马虎,直接捞腰抱起孟念慈就往屋里带。
“孟念澄,松手!”
“我不!”
“……你松开!”
“就不!”
孟母盯着她被抱走的背影,重重喘气,坐在凳子上闭眼回神。
刚才还气氛平和的客厅此时只剩下火药爆炸后的硝烟味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妈的脾气,干嘛非要和她吵。”
孟念澄给她抱外面阳台才松手,“她嘴上硬,但她是真想你了,前几天听说你回来了,天天让人打扫一遍你的房间你知道不。”
“不知道。”孟念慈不想理他。
孟念澄是真笑了:“你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我的姐,刚才把我姐夫咬成那样,你也下得去手。”
孟念慈权当听不见。
孟念澄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的躺椅上:“我知道你因为听白哥的事记恨爸妈,记恨姐夫,但是事已经这样了,咱们家总不能一辈子这样……”
两人都短暂沉默了一段时间。
孟念慈仰头,呼出一口寒气。
“做过了,就不能当做没做过。念澄,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在意。”
“怎么能没关系?我也是这家里的人,也是你弟弟也是我序哥弟弟,自从你当年跑了之后我就没见他开心过一天,每天被那么多事压着,我都怕他哪天不声不响突然死了。”
“胡说八道什么。”
“没胡说。”孟念澄抱怨,“你当年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一堆烂摊子都是姐夫处理,快把他累死了也不吭一声,也就闲下来的时候就去你房间里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什么也不干,谁看着不吓人?”
孟念慈算是听出来了,他这字里行间都是在替谈序说话。
“你到底是我亲弟,还是他的?”
“我是你俩的,你俩离婚了我属于共同财产。”孟念澄怒道,“别告诉我你跟我姐夫腻歪一辈子了,现在分你的他的了。”
这话孟念慈没法答。
她轻笑一声,揉他的脑袋:“我们念澄长大了。”
前脚刚夸完,后脚“长大”了的孟念澄就从怀里掏出来一盒芙蓉王,“怎么样?解解千愁。”
那上一秒还揉着他脑袋的手瞬间呼了过去,给孟念澄扇的一个踉跄,差点栽地下。
“搞什么,我成年了。”他“嘶”一声。
“不好意思。”孟念慈揉揉手,“忘了。”
她现在还的确急需一根烟缓缓。
拿了烟,点上火,徐徐抽起来,吐出的烟雾在上空徘徊,她双手肘在阳台的漆黑栏杆上,却没能纾解半分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