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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 / 3)

就像荀老太太,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无论去到那儿,都受人敬重,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

可是她的夫君在她生下嫡子前,就已经有了庶长子,夫君掌控欲又强,她根本无从哭起,只能听母亲的话把孩子抱过来养着,等了两年寻了个法子去母留子。

而就算是她的嫡子,生下来后就没喝过她一滴奶,才牙牙学语就被抱离身边,受着最严苛的教育。她每次回忆起那不及凳子高的小身影需要趴着桌子才能够到纸,却还要把笔绑在手上练字都要哭。

可是夫君不能理解,还要说她妇人心软误事。

她活这一辈子,好像什么都没缺过,可从没有夫君疼爱,儿子亲近,有的只有世俗规定的典范——所谓相敬如宾,所谓孝顺恭敬。

但她到底熬过来了,因为还未出阁前,她就明白了婚姻是什么,但江寄月不明白,她还在期待天真的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性子在后宅里怎么能活下去?

荀引鹤道:“娘亲所担心的无非就是纳妾之事,我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没道理有了娘子后却管不住自己,妻妾之争,嫡庶之别,卿卿永远都不需要懂。”

荀老太太冷笑道:“你可以不喜欢别的女人,难道你不需要为子嗣考虑了吗?”

荀引鹤道:“卿卿还年轻,我们可以生。”

荀老太太道:“她与沈知涯那两年,肚子可没有大过。”

荀引鹤道:“娘放心,儿子不至于如此没用。”

荀老太太道:“后宅的女人,除了子嗣外,最要紧的还是得有用。”

荀引鹤道:“儿子也请娘教她如何管家,可是那些礼仪大可不必。”

荀老太太道:“她日后宴客见人,若是礼仪出了纰漏,丢脸的是你,是整个荀家,到时她给你添许多的麻烦,你还能这样纵容她吗?年轻人总是这样,喜欢的时候千好万好,若不喜欢了,天真也就成了愚蠢。”

荀引鹤眸光微闪道:“卿卿的礼仪没错过,她只是不像其他贵女般有那种,”他笑了笑,含着讥讽,“腰肢柔软的风情献媚,可儿子就是喜欢她的纯真自然。儿子觉得这三十年的审美也早已固定,除非脑子撞坏了,绝不会突然抛弃璞玉去捡顽石。”

荀老太太道:“所以你觉得我教她这些,还都是我的错了。”

荀引鹤道:“儿子并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娘做这些也是为了我们两人能长久,可是儿子希望娘也可以推己及人,娘应该知道,儿子最讨厌什么。”

荀老太太彻底没话了。

早在静文堂的事传过来后,荀老太太就猜到荀引鹤会怎样说服自己了,因为一个母亲最难以忘怀的就是孩子受的苦,荀引鹤只要提这个,就能永远捏住她的软肋。

她不喜欢这样,可是又做不到不心疼荀引鹤。

其实江寄月今天吃的苦头——不多,她甚至都还来不及吃——当年荀引鹤哪样没尝过?甚至因为荀老太爷对他给予厚望,那些苦更甚。

她很想说,你吃得苦,你媳妇也该吃得。

可是荀引鹤已经明言说了,他不喜欢。

不喜欢那些规训,不喜欢压抑本性的假人,不喜欢一潭的死水。

也罢了,往后他们相看两厌也罢,走散了也罢,至少江寄月说过她不后悔,荀引鹤这些日子笑得也比过去几年多得多了,她还管什么?

不管了,随便他们吧。

从上房离开时还有些时辰, 荀引鹤沉吟了下,还是吩咐人把荀简贞叫来。

荀家上下, 荀引鹤为了维持孝道的场面, 只与老太爷,老太太熟悉点,几个侄女平日里更是少有言语, 能特意去叫她,大约还是为了上午的事。

荀简贞很清楚,也很平静。

她不觉得荀引鹤能对她怎样, 大不了就是抄书禁闭, 这些对她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

或者说,这世上绝大多数事对于荀简贞来说, 都是不痛不痒的。

荀简贞走进静文堂时,荀引鹤袍袖垂地, 正在看匾额上几个遒劲有力的字,她垂着眼行礼请安。

荀引鹤的存在感极强, 即使低着头, 荀简贞也能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压着她, 那种即使不发一言也能释放出来的压迫感让荀简贞心跳如擂鼓。

他看过来的模样不像一个长辈看待晚辈, 或者直白点说, 荀简贞没有办法从他的目光里看到血脉亲情, 以及年长者对年幼者的宽容。

虽然前者在荀府是奢侈, 但后者并不少见, 毕竟在这些傲慢的大人眼里,孩子总是愚蠢的, 所以他们即使偶尔犯了错, 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处罚能到位就好了。

但荀引鹤的目光并非如此,那根本是刀贴肉的警告,告诫她下次不能再犯,可有这样目光的人,为何偏会选择放过她这次呢?荀简贞有些不明白。

就在难捱的沉默中,荀引鹤的声音随着堂外的秋风起了,吹得荀简贞满身瑟瑟。

他道:“你的那些事我并非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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