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见我落泪,正是与她母亲一般善良……越姬堵在肺腑间那团冰冷的气,登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她只是在辛敖跟前养了太久了。
她只是还不曾知晓,失去父母族人是一种何等的滋味……纵使越姬再不愿承认,她也不得不说,辛敖的确将她宠得厉害。
这兴许也是辛敖的一种手段罢。
便是故意要她不知人间疾苦,不识伤春悲秋。
越姬露出笑容来,道:“不论帝姬心中如何想,帝姬只要记得,万万不可让皇帝知晓了你我交谈的话。恐怕皇帝动了杀心。只等到将来时机成熟那日,另一半虎符自会到帝姬手中。”
越姬只给出半个,也是留作后手。
随后越姬又同乌晶晶说了说,当初她与清凝是怎么逃过追杀活到今日的。
清凝在一旁听得难以忍受。
越姬是怎么带着她跑的?
扮做乞丐。
她行乞的经历,怎么能这样大剌剌地摊在这妖怪的跟前?
实在太过……耻辱。
“这些年的苦楚倒也不足为提,到底是熬过来了。”越姬泪水涟涟地道,“辛敖性情反复,疑心重,只怕你在他身边过得也并不容易,我每每想起,便觉得心如刀割。只想着终有一日要将帝姬救出来,这才舍身,宁愿在商贾家中辗转、苟延残喘……”
乌晶晶欲言又止。
也不容易……吗?
如果算上,她未足月时,辛敖便往她嘴里塞饭;一岁时,辛敖将她夹在怀里便带着一块儿杀人去了;三岁时,辛敖还要将她顶在脖子上,害她一头撞上门框……的话。
以阴毒之物
清凝向来是不大瞧得起越姬的。
凡人女子本就柔弱, 何况如越姬这样的,她的丈夫一死,家族一亡, 她哪怕怀揣虎符和金银, 也实在无用得厉害。
最终便是害得二人都流落辗转, 尝尽了人世间的苦头。
之后好不容易进到商贾家, 越姬也只知晓怎么用身体和容色去讨好那些末流人物。
软弱可欺,可笑又可憎,更不提自尊廉耻了。
清凝是这样想的。
只是今日听越姬说起, 她这般忍让,苟延残喘却是为了前朝的帝姬……清凝看她的目光这才有了点变化。
可前朝帝姬是谁不好……
偏偏是乌晶晶!
清凝咬牙,突然听得越姬道:“清姬,过来拜见帝姬。”
越姬指着清凝同乌晶晶道:“她是我与亡夫的女儿。”
清凝面色一变。
往日也就罢了, 混在那么多人里,也就是拜一拜太初皇帝, 乌晶晶便可以忽略不计。
今日越姬却要她正式拜见乌晶晶!
越姬见她不动,扭过头,第一回 露出冰冷的神情来, 厉声道:“清姬,为何不跪?如今寻着帝姬了。她便是你我的主人。”
太荒谬了!
清凝胸中怒意起, 转身推门就走。
越姬无措地望着她背影远去, 随即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她转过头来, 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只好道:“清姬年纪不大, 又与我一同吃了不少苦,也是近日我才告知她, 我们是前朝之后。她一时恐怕接受不了, 这才在帝姬面前做出无状行径, 请帝姬饶恕……”
乌晶晶脑中没有那般严格的尊卑之分,辛敖在她和隋离跟前,有时都不大像是一个皇帝。
她摇摇头道:“没什么事的。”
越姬闻声,长舒一口气,瞧着乌晶晶便愈发觉得她性情温软了。
也只是这张脸生得过于惑人了些……再留在那暴-君身边,还不知要生出什么祸事……
越姬还在发愁。
乌晶晶瞧了一眼外头的天光,道:“今日无极门要在城中开坛请神,我该要前往了。”
越姬百般不舍,也只得应是。
那厢清凝没能走出去多远,便叫人拦住了。
“辛离公子邀清姬前往观神。”
清凝瞧了瞧眼前作宫廷打扮的人,不似作假,她抿了下唇,当即跟了上去。
隋离邀请她前去?
这应当是隋离道君第一回 主动邀请旁人罢?
清凝方才还愤怒的心情,登时便平复了许多。
路过池子边的时候,她还忍不住驻足瞧了一眼自己的模样。早知今日,该换一身衣裳的,罢了,也来不及了。
清凝上了栈车。
所谓栈车,便是以竹木制成的车舆,常是士大夫乘坐。像是薛公这类人物,都鲜少有乘坐的。因而清凝觉得这般已是有几分风光了。
她前脚刚走。
后脚乌晶晶也从侯府出来了,宫人们当即扶着她上了厌翟。
所谓厌翟,便是以一面极大的翟羽,即颜色鲜丽的羽毛制成扇子,遮蔽在车舆之上,使其装饰华美,贵气非凡。
车舆上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