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之后好几日,萧齐都因为魏怀恩的那句“不配”有些郁郁寡欢,宫人们见了,还以为他是挂心魏怀恩的病情,当差更为小心,只怕惹了主子身边的红人不快。
连魏怀恩都不知道,她对宫人们的仁慈,反倒让行事狠辣的萧齐在公主府中成了最不能招惹的半个主子。
即使病中的魏怀恩极其依赖萧齐,但是每当想起魏怀恩口中的“不配”,他好不容易才积攒出的自信就因为缺了块地基而摇摇欲坠。终于有一天,在魏怀恩彻底好全之后,他又不假装经意地提起了望楼。
“听说望楼最近很是得端王妃信任,在端王府上的权柄比以前大了不少……”他有些心虚地觑了一眼她的神色,出于物伤其类的心思,小声辩护替望楼辩护道:“他或许只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来离间端王和端王妃,也或许只是这次能够一箭双雕才在小郡王和您身上动心思呢……”
哪知魏怀恩时隔多日依然没有忘记那日的气愤,闻言敏锐地看向他:“你是在帮他说话吗?”她站在地毯上恨铁不成钢地对在窗边小榻上坐立不安的萧齐说:“他再有理由,再不得已,难道还能比魏安星更弱小吗?非要抱着小娃娃在屋子里和我纠缠,哪怕在门外啊?”
发现魏怀恩的关注点在望楼伤害孩子而不是在望楼不应该对端王妃有心思,萧齐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立马转变风向:“主子说的是,给小郡王的礼单水镜已经拟好,您可还要再过目?”
“算啦。”魏怀恩恹恹地过来坐到萧齐腿上窝进他怀里,自从能下床之后,她俨然把萧齐当成椅子,只要没有其他人在,绝对不会自己坐好。“水镜做事自然妥当。还有什么事,一道都和我说了吧,明天就是我的生辰,我可不想在这种好日子里面还要处理糟烂的事。”
萧齐扫了一眼小案上的文书,这几天魏怀恩生病,他就坐在这里替她处理,她倒是也放心,完全没觉得把公事交给他有什么不应当。做副司使叁年,他已经能够从容应对这些朝事,只有一些涉及到魏怀恩布局的事需要问她拿主意。
“别的都是些问安折子和无关紧要的小事,江鸿小将军要的粮草冬衣日前已经批下,只有新任的明州府令,我们的人密报过来,说是又有异动。”室中气氛暖融,他收紧双臂,摸到她因病而瘦得突出的骨头,一心二用地琢磨起来要怎样给她补回来。
“什么异动啊,是不是端王缺钱花了又想起来严维光剩下的那批山匪了?”魏怀恩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不想转头就往背后的小案上伸出一只手胡乱划拉,萧齐看不下去她这个找法,握住她的手拉回来,抱着她往美人榻里坐了坐,让她能看见小案。
“不看不看,你给我读吧。”太勤勉于一件事,难免在骤然松弛下来之后就对那件事产生反感。“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坚持那么多年的,怪不得现在不上朝之后,连那几个老古板都见不到他。我在养病,在养病呢!我才不看。”
“主子病中也这么大手劲吗,看来奴才在北境茶楼里听说书人讲的嘉柔公主独立城头喝退十万敌军,还挽弓搭箭正中敌将心口的传奇都是真的,主子下手轻些,奴才可没有战甲护身呢。”魏怀恩只是在把手从他手中抽回之后顺带捶了下他的胸口,想让他严肃点,力气不比挠痒痒重多少。可是萧齐在坐实了她房中人的身份,又在她生病时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好几日之后,和她在一起时就越发没正形,总能让她哭笑不得。
“有完没完了,哪年的老黄历还要拿出来说,赶紧读!”魏怀恩这下结结实实地给他来了一拳,反正她见过他结实的肌肉,她再大劲也不会真打痛他。
萧齐其实已经把那份密报在魏怀恩身后展开,趁着胡闹的功夫快速审阅过一遍,把一些打算自己去处理的部分隐去,挑有用却不需要魏怀恩多费心的部分组织了一下语言,再盘腿坐好,让她也坐得舒服之后读给她听。
批阅的权力既然已经下放给他,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她的筛子,先把冗杂的信息理顺,再分出不需要她操心的和需要由她拿主意的两个部分。这不算是架空魏怀恩,至少在他看来不是。
因为在他发现乐公公压下了不少本应呈给皇帝的密折的时候,立功心切的他曾经很不理解乐公公要把那些事私下里处理干净的原因。在他重回玄羽司之后,在他扬眉吐气以为可以通过魏怀恩把那些人解决的时候,乐公公却专门和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咱家知道你家主子今非昔比,你小子也算跟对了人,好日子好在后头。可咱家问你一句话,你当我们奴才是什么?可别忘了你虽然有今日,以前也不过就是个不出头的小内侍。
咱们啊,主子有令就得去办,主子没令也得办。奴才就是搭上这条贱命,也得让主子事事顺心,明白吗?
你道是咱家宦官弄权,借着玄羽司把持朝政,所以就算你自己也是个没根的东西也瞧不上我们这号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要划清界限。可你想想,贪官奸臣尚有门生故旧,出了事还能斡旋一二,好歹保条命。我们这帮狗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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