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男人丰满柔软的身子,脑袋轻轻蹭了几下,又沉沉睡去了。
连绵了近一周的阴雨天气并没有停。
往后几天,雨越下越大,水源地那边的两条河溪涨了大水,不仅冲坏了周围刚开垦出来的田地,还淹了更多建在低洼地带的屋舍。越来越多的人流离失所,临时搭建的窝棚都快住不下了。
章遥变得更忙了,有时灾民的安置工作忙得太晚,他就跟其他志愿者一样,随便找块干燥的地方,铺点茅草席地而睡,第二天一早又开始忙活。只是他不放心林殊,每隔三两天总要回去看一眼,那眼下触目惊心的青黑吓了林殊一跳,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呢。
章遥是个极具保护欲的人,待林殊如珠似宝,完全把他当金丝雀养,娇养之意甚至比当初的周静华还要厉害,什么事都不想让他得知了忧心,还是在林殊连番追问下才告诉他一点实情,听得林殊震惊不已,原来外面的情况已经变得这么严重了。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就连秦骞那个成天游手好闲,吃饱了没事干就漫山遍野摸鱼逮鸟的,现在也因为桃源人手不足被章凌强压着当了壮丁,每天累得跟死狗似的,来找自己时话没说两句就被揪着耳朵提走干活了。欣欣也跟另外几个年岁半大不小的孩子一起在人群里穿梭来去送饭、递个东西当下手。别人都在为了家园忙活,他自己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闲着什么都不干,睡觉都睡不踏实。
思来想去半天,林殊也没跟章家兄妹说一声,当天下午就跟在其他人后头,拿着工具疏通排水沟渠去了。
“林殊!谁让你来的!?”
林殊正有学有样干得起劲儿,耳边突然炸响一声暴喝,惊得他的手都哆嗦了一下。他努力平复下紧张,抬头看着怒气冲冲赶来的章凌,认真地说:“章凌,我也想帮你们做点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你做饭去。”章凌冷冰冰回答,拿手往身后搭起的一个帐篷一指。那半掀开的帘子下,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妈正围着简易搭成的灶台忙活着,干不动重活的小孩儿就负责给大人送饭。
林殊有点难堪,“我又不是女人,你让我做那个……”
他其实是很为章凌对自己的轻视而感到伤心的,低着头不说话,脚下也不肯动弹,打定主意要做男人该做的事。
章凌没空跟他纠缠,见他落寞低沉也忍不住心软,烦躁地啧了几声,只好妥协,“你量力而行,你那腿不是一到下雨天就疼吗?累了就歇会儿,别走远,也别跟那些男的说话。”她妩媚凌厉的眼波狠狠瞪过四周几个看着就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狠声警告,“谁要是敢故意往你身上凑,我就剁了他丢去喂狗!”
被她扫视过的男人们头都不敢抬,只当自己是聋子哑巴,拼命埋头苦干。
林殊听话地点了点头,“嗯,我都听你的。”
得到章凌的允许,林殊终于感到一丝开怀,心情舒畅了不少,干起活儿来也更有劲儿了,汗流浃背也没感觉到累。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又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黏在自己背后挥之不去。等回头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他张望了一圈,挠了挠头,心中很是纳闷。
也许是章凌不放心,叫人来看着自己吧。
忙碌了大半天,等回到家时,林殊感觉到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困倦疲惫,不再是被男人们干得浑身发软打颤、羞耻荒诞的脱力感,而是靠自己出卖体力,脚踏实地的感觉,就好像他早年一个人打拼,在工地上没日没夜地做苦力时那样,虽然累,但是让人安心。
不过,可能是养尊处优了太长时间,身体有些不太适应,他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却没多少睡意,也睡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惊醒了一下。
“唔……”
黑暗中,有一个身影正站在床边,好像已经站了很久了,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林殊呆愣愣望着,困惑地眨了眨眼:“……谁啊?”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那人的身形轮廓僵了一下,下一秒就转身往外奔去。
林殊还以为是章遥回来了,就迷迷糊糊喊了一声,“章遥……”
他还没醒彻底,声音软而含糊,仿佛是正擦着人的耳边发出来的,还带着一丝略显暧昧的沙哑。背影站住了,没再往外走,但也没出声,只是默默地站在黑暗里。
林殊迷迷瞪瞪地看了会儿那个陌生中隐约透着一丝熟悉的身影,一个名字慢慢浮现在他的心头,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柳、柳先生……?”
夜里闷热,窗户便半开着,月华如练,又如流水一般倾斜进屋里,映照出一方光亮微弱的天地。淡淡的银辉之中,那个从背后看去就极为婀娜多姿的人影转过身,乌黑长发半束,雪白肌肤几乎要与月光争辉,在那即便是最上等的画师都描绘不出的秀丽绝艳眉眼之下,一枚朱红胭脂痣仿佛要将全部人间艳色都收拢成这惊心动魄的一点。只可惜一道轻薄面纱覆于其上,那管琼鼻与柔艳朱唇都像是藏进了迷蒙梦乡,让人无缘得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