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迎的一生过得短暂而潦草,因为双性人的缘故从小被父母遗弃在福利院,七岁那年被领养,本以为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结果养父是个恋童癖。
他在某次被揉弄下体之后,并未听话地不要声张,而是在当天下午放学的路上,报警了。
于是,他再次回到福利院,成为了没人要的孤儿。
就这样读完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他始终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阴郁孤僻的性格,总是遮住眼睛的刘海,成绩中等游走却总能在关键考试中超常发挥。
老师对他没印象,同学中更是查无此人,短暂的一生他没爱过谁,没被谁爱过,只有平平无常的一天,因为出车祸死掉,上了十八线小报占了角落的版面。话题集中在司机逆向驾驶,呼吁一定要遵守交规上面。
他以为这就是一生的结束,但没想到,还有重来的机会。
天花板是纯白的,亮堂的白炽灯直晃晃地射在他的脸上,刚睁眼,就被刺激出了眼泪。
还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便听到一道急躁不堪的中年女声传来,像是刚从不断与小摊贩讨价还价的菜市场出来,充满了嘈杂低俗的市井气。
“段迎你终于醒啦?哎呀,终于醒了,我的老天爷,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以后可千万别这么不懂事了!”
咋咋呼呼的女人并没有她所说的半分担心,又是怨怼又是怒目的样子倒不如说想找段迎算账。
他眨了眨眼,堪称丰腴的女人还站在他的床边唾沫横飞。
段迎从久远的记忆中翻找出了眼前的女人是谁,这是他成年前待的福利院院长,众多不喜欢他的人之一。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他十六岁那年的冬天。H市温度低得刺骨,手刚伸出去便要冻得麻木,可他却在吃完饭从食堂出来时被人泼了满身冷水,一转头,几个人作鸟兽状四散。
逃跑了他也知道是谁,但比起毫无意义的追究,他顶着湿透的毛衣外套,穿过凛冽的寒风,皮肤和衣服水在外面结成了冰凌子,回到房里给自己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他害怕感冒,因为没有人会帮他拿饭,不会有人带他看病,不会有人在意他过得怎样,似乎保持活着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从隐蔽的抽屉里拿出了藏了很久的感冒灵冲剂兑了喝下,过期没过期已经不重要了,聊胜于无。
但没想到,当晚还是发起了高烧,也不能说恶毒吧,反正就是不喜欢他的院长,既没送医院也没请医生,喂给他几颗抗生素退烧药,便作揖念经地祈求老天开眼,可千万不要有事。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有多担心、多慈悲,迷迷糊糊听到这些念叨的时候,段迎差点笑出来。
还有什么比这更滑稽,他想不出来了。
于是刚睁开的眼睛,又再次闭上。
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又怎样呢?乏善可陈的一生,不觉得还有什么值得再来一遍的必要。
正滔滔不绝埋怨段迎给她带来了多少麻烦的院长——冯秋菊,见到本以为已经清醒的人似乎又再次昏迷了过去,一个箭步便钳制住对方的肩膀,疯狂摇晃起来。
就是死人也能被她这种力度摇活,段迎头晕眼花,半晌无奈地掀开了眼皮。
“院长,别晃了,给我倒杯水。”
段迎在眩晕的短短数秒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不准备像上一世那样活着了,再谦让,再谨小慎微有什么用?施暴者不会因为你的求饶而心软,只会把这当做为他奏响的赞歌。
他想要区别于上一世活出不同的人生,就得改变自己的性格,发挥事实上谁也不在意的本性。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让我给你倒水?段迎我看你是烧糊涂了,怎么什么胡言乱语都往外说?醒了就快点起来去打扫前院,脏了好几天就等你扫了,早不病晚不病,我看你就是故意想逃避劳动,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冯秋菊还在各种数落段迎的“罪行”,唾沫横飞,似乎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段迎自己都不由得怀疑起来,他是不是犯下了什么罄竹难书的孽……
而事实上呢,不过是被人霸凌身体不争气生了场病而已。
他摇摇晃晃地下床,无视那些聒噪刺耳的声音,走到了房间外。
和记忆中一样,难得的好阳光撒了满地,太阳从云层中破出,光线折射在树荫花枝间,泼水的几个人正好从屋檐下走过来,企图再欺负他一次。
按照原本的进程,这几个人应该会又拿他双性人的身份说事,说一些恶心的人的话,而自己作为受害者,除了沉默就是道歉,直到那些人觉得无趣自行离开。
那这次呢?
段迎望着太阳,眯起了眼。
“喂!竟然醒了,我还以为你要被烧死了呢。”
“哈哈哈李哥你说错了,是骚死吧?”
“这货不就是个女人嘛,身体当然跟女人一样弱咯……”
三个人围在段迎的身边,不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