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养护得易,还满头乌发浓密。他实在见不得高佑年一丝弱态。
这场情爱的落幕,也代表日后朝会时帝王的缺席。凌太皇太后在陛下罢朝十日后,召阁老商议,因陛下病重,则由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代理朝政。
这是高佑年的退让,其实也是反抗,凌太皇太后终究是不肯信他,觉得是他杀了高佑安。刺杀高佑安的所有刺客皆亡,但幕后之人仍是成迷,朝堂上旧党只能对他忠心耿耿来苟延残喘,新党自是偏向先帝及太皇太后还想争夺他的垂青,两边互相角力,朝堂上愈发乌烟瘴气起来。他已觉得厌烦,放手也无不可。本就为了高佑安的承诺,既已经万人之上,再野心勃勃,还不如炼两炉丹药多活几年。
凌棣之却又去了一趟凌家,凌家迎接他的是大房的嫡长孙凌承望,他不似其他凌家子弟自幼习武,内外横练,擅枪法战阵。而是读书科举,但是勋贵之家,他是承嗣孙,只是承接爵位,便自有前程。加上娶的妻子出身清贵世族,便多了些文雅风华,没有出身将们的冷硬肃杀。
凌承望已过而立,当初凌瑶雪因丢失幼子才求助本家,正是他和一位长辈千里奔波,去寻凌棣之踪迹,几乎将整个西宁府都翻遍,凌棣之丢失时就被扒了绸衣,佩戴的璎珞首饰也不是凡品,但寻觅到他踪迹时也已过了许久,那几个拐子被拷问后几乎不成人形,给的抛尸所在也真寻到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幼童骸骨。
老国公派去保护高佑年的是他手中影卫,搜寻凌棣之的是他们借调的当地卫所的兵将,消息杂乱,自是错过。
凌棣之少与人相触接触,接待道观里的香客也多是点头摇头的应付,原是话都说不利索,听了凌承望说起当年之事,他也只是默默无言。
“我和二叔赶到时,五姑姑便已经形容枯槁……将棺木送回府上后,她未及三日便去了……”
凌棣之听到凌瑶雪时,呆懈的神情才有了些不同的反应,可依旧是茫然的,心中却似空了一块般,眼眸眨动,须臾间便滚落满面热泪。甚至泪水落入他手中所托的茶盏之中。
凌承望听到些风言风语,皆是把眼前这位堂表兄弟说的好似妲己褒姒般祸国妖姬类的人物,因是男子,则更令人不耻。可今日见得,相貌却是担得起,性情反倒半分不似。甚至可怜的很,据说原还是个痴傻的,如今也没有几分精明的样子。这番愣怔伤怀的模样也让人生出些不忍来。
凌家三房在凌棣之外祖父母自尽后,他那位舅舅原也年纪不大,却在骑马时跌马而亡,他母亲亦是早逝,竟最后只有些堂亲亲近。至于凌棣之父亲也是父母具亡,亲族离散的。
凌棣之打听清楚当年一事,回到宫中还有些郁郁,可高佑年是真又卧病不起,不是虚拖朝会的借口。而放手权柄更是因高佑年实在无法劳神,保命尚且艰难。
凌棣之呆望着高佑年昏睡的侧脸,觉得高佑年像个满是裂纹的瓷器般,摇摇欲碎。内里的亏空早已补不齐了。若是连他也去了……凌棣之这样想着,手指却落在高佑年唇瓣上,却无声露出一抹笑。
凌太皇太后手腕凌厉,她早就在元佑帝亲政前便代理朝政。她眼里朝堂与后宫也并无区别,无非圣宠圣眷,争夺的是权势财富,仁宗时苏皇后掌管内宫,内宫乱象丛生,由她管辖,宫中便无人不叹服恭谨。所以她大刀阔斧的直接发落旧党。将跳的高的几位连带他们背后之人一一发落,逼得位与她年纪相当的阁老主动告老还乡后,高佑年得到消息便撑着身体又开炉炼丹。
而顺天宫修了足足两年,却不在内宫之中,世人皆知今上不爱美色,并未选妃,除非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从未踏足内宫。落成反倒换了名号,为长宁宫。又正值中秋佳节,他欣喜下便召了宫宴做贺。
只是这场皆是宗室勋贵的佳宴,却生了一场波涛巨浪。仁宗唯一的爱女荣福大长公主,也是今上唯一的妹妹,在宫宴侧的宴息处,被人生生掐死后丢入了太液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