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一天,桃源村下了好大的一场雨。
这雨从清早下到傍晚,淅淅沥沥,绵延不断,甚至将村东头的那处架在浅溪上的桥基都冲断了。溪水涨到人膝盖的位置,行人几乎寸步难行。
村里唯一一家诊所的许大夫原以为这种天气里无人会来问诊了,便早早关了店门,偎在火炉边读报。谁知报纸还没翻过一页,就听到有人来敲门。
敲门声合在雨声里,并不明显。许大夫耳力上佳,这才听见了。他身子靠在火炉边上,被温暖的炉火烘得昏昏欲睡,并不如何乐意去开门。别看这桃源村的人看上去娇娇弱弱,好似风吹就倒,实则体格极佳,想必不会是多么着急的病症。这样想着,许大夫抖了抖报纸,继续惬意地对着被火焰衬得昏黄的灯光看了起来。
门外之人敲了半晌,大概也知道这位大夫是个什么性子,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开始叫门:“许……大夫,您在家吗?”
这声音低沉醇厚,还透着一丝疲惫与沙哑,并不似桃源村内的其他青年那般清越动人,许大夫却立马听出了这人是谁。他想了想,还是放下报纸去开门了。
门一大开,首先就是一阵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冲进屋内,激得许大夫一时之间都睁不开眼,只得闭着眼睛胡乱拉扯着来人的胳膊往屋里拽:“愣着干嘛?快进来啊。”
被许大夫拉进屋内的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此时他的全身都已经被雨水打透了,瑟瑟地发着抖,薄薄的布料紧贴在身上,将那身饱满丰腴的肌肉勾勒得格外显眼。许大夫抓着毛巾抹了一把脸,又递过去另一条毛巾,下意识瞟了几眼他在白色衬衫下隐隐透出蜜肉的胸脯。
这奶子可真大,都快把衣服撑破了,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男人揉的,屁股也是,又翘又挺,跟枝头熟透的蜜桃似的,估计自己两只手都把不过来……
许大夫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他打了个喷嚏,仿佛一条被雨水淋湿的大狗一样晃了晃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自己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了,这大下雨的天儿还得麻烦您给我瞧瞧病。”
许大夫回过神,立刻大度地挥手表示不在意:“不算什么,应当应分的,林——”
林殊正恳切地望着许大夫,突然听他话说到一半就猛地自己捂住了嘴,不由也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许大夫的眉头都拧在一起,好像在极力克制什么东西,许久才别扭地吐出一句,“你身上哪儿不舒坦,林殊?”
差点叫成林寡妇。许大夫有些懊恼地想。
其实村子里的人背地里都管他叫林寡妇。仔细想想,他又算不得真正的男人,还跟个女人似的嫁了人,现在那个短命鬼老公又去了,可不就是寡妇了吗?
村里还有那么多年轻人娶不上媳妇呢,村长也不说赶快安排着把人再嫁出去,一个寡妇一直孤零零地自己过也不像那么回事……
许大夫其实年纪也不大,不过十八九岁就接过了父辈的衣钵,性子又活泼,他也不擅长掩饰情绪,林殊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却被那古怪的目光盯得浑身汗毛倒竖,忍不住微微背过身去,勉强开口道:“我这两天老觉得身上发冷,头疼,夜里也睡不好……”
许大夫虽然年纪轻、性子跳脱,但医术倒还算过得去,认真听了会儿便道:“嗯,应该是最近降温太快,染上了风寒,我给你开两副药,回去煎水喝,再多穿两件衣裳,捂着发发汗,过不了两天就能好。”
药方上的这几味药正巧许大夫这儿都有,便一并抓齐了给林殊包好。林殊接过药,诚恳道了句谢,却不知为何仍不肯走。他踌躇了片刻,还是嗫嚅地开了口,声音却低得好似蚊子哼哼:“那个,许大夫,还得麻烦您再给我拿一支药膏……”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许大夫便理所应当地朝他凑过去,附耳去听,听了好半天才弄清他是要消炎祛肿的药膏。
这类药膏在许大夫这里算得上是常备品,村里人都下地干农活,免不得扭个手腕崴个脚脖子的,这都算不上多严重的伤。许大夫本应该爽快地从柜台里拿出来的,但是目光落到男人微红低垂的英俊面容上,他却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伤在哪儿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男人原本只是微微泛着些红晕的脸颊骤然涨得通红,神情中也染上了一丝慌乱,结结巴巴地应道:“就、就是……就是消炎的药就成……”到底不肯说自己是哪儿受伤了。
许大夫心里蓦地升起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自己那张白生生的脸蛋也莫名奇妙地红了起来,嗓子眼儿也干渴厉害,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咳,你别多心,我总得知道你伤在哪儿啊,这消炎药有外用有内服的,有的药性峻烈刺激性强,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敢给你药。”
“就是外用的就好……”林殊死死咬住嘴唇,看起来被逼得都快哭了。许大夫盯着他那双水光盈盈的黑亮眸子发了一会儿呆,心底慢慢地,不合时宜地兴奋起来,像是有一条闪电从脊梁骨那里横穿过去,浑身都激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