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陆观道感觉海上的风紧了。
&esp;&esp;恍惚间,有什么东西要涌出他的脑袋。他捂住头,双目紧闭,一张张皮影戏闪过他的眼前。
&esp;&esp;“这个绿眼睛的小娃娃从哪里捡来的?”
&esp;&esp;声音响起,是一幕夜里,烛火照着陆观道无比熟悉的脸。
&esp;&esp;“山上那个废弃道观啊!可怜见,哇哇地叫,前些日子还下了大雨,怎么忍心的。这天有多冷,你也是晓得的。”男人粗糙的抱怨。
&esp;&esp;坐在一旁缝补的妇人上前:“没人要了?”
&esp;&esp;“当然了,都丢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会回来接了去!”
&esp;&esp;妇人似乎心有不忍,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过了好一会才说:“罢了!没人要他,我们养。一个娃娃也是养,两个娃娃不就多一口饭……”
&esp;&esp;被抱在怀里,轻轻地晃。
&esp;&esp;“小娃娃呀,”妇人的脸在陆观道面前逐渐清晰,“你以后就有家啦。”
&esp;&esp;第43章 梦里
&esp;&esp;是陆姨。
&esp;&esp;陆观道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脸,是慈悲的妇人,她有一切美好的品质,在陆观道眼里,她就是温柔。
&esp;&esp;陆姨笑眯眯地摸摸陆观道的脑袋。
&esp;&esp;一旁的男人说了句:“取个名字吧,在道观前捡的,跟我们姓,那叫陆道观怎么样?”
&esp;&esp;“呸呸呸!”陆姨啐了口,“哪有孩子叫道观的,还不如反过来念,陆观道呢。”
&esp;&esp;“哎哎,这个名字好,就叫观道,儒雅!”
&esp;&esp;被唤姓名的小孩一愣,原来他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从何而来。
&esp;&esp;皮影戏的画面转得很快。
&esp;&esp;一下子来到丰收的稻田,陆观道看到许久未见熟悉的家乡,蔚蓝的天,身旁坐着个高高个子的小孩。
&esp;&esp;与他说。
&esp;&esp;“观道,吃苞谷吗?”高个子笑得淳朴,“我叫阿爹给我们烤来吃,今年收成好,多吃一个没事的!”
&esp;&esp;接过苞谷。
&esp;&esp;小溪流水穿过脚掌,陆观道与那人坐在矮坡上。
&esp;&esp;高个子又说:“等到冬天了,有腊肉,还可以在雪地里捉鸟。嘿嘿,今年的除夕一定要多吃一碗饭!真希望年年都能这样啊。”
&esp;&esp;陆观道点点头,他要开口回话,视线却渐渐空旷。他擦擦眼睛,高个子离他越来越远,慢慢地缩成一个小黑点。
&esp;&esp;不久,又是一幕新的记忆。
&esp;&esp;没有金黄的稻谷,没有天边染了大半的火烧云也丢了。是漆黑的云雾,冰冷的石板。有个坐在高处沉思的男人,一袭耐脏的玄衣,一头及地的墨发。
&esp;&esp;陆观道就站在下面,仰首痴看。
&esp;&esp;男人不说话,似是执笔在写什么,复又将那团纸揉成一个球丢下来。
&esp;&esp;纸团一跳一跳地滚落,正正巧巧砸在陆观道额上。
&esp;&esp;那人笑他:“无用之材,还呆呆地站着作甚,快些来为我磨墨。”
&esp;&esp;果不其然,陆观道得了令,飞快地跑上去。
&esp;&esp;脚踏黑色岩石,冲开云雾,飞得像一阵风。
&esp;&esp;这时小孩子才发觉,自己长得很高,没了矮矮的视线,他能俯视很多东西。
&esp;&esp;三两下到了男人身边。
&esp;&esp;陆观道眨眨眼,皮影将要落幕。
&esp;&esp;在最后虚幻的视线里头,他低头见着男人脚腕被玄铁所困,连执笔的双手都有重重的手铐。
&esp;&esp;至于脸,是完全模糊的。
&esp;&esp;海水越来越厚重,一点点把小孩埋入它慈祥的怀抱。
&esp;&esp;小孩也不挣扎,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在想陆姨为什么要丢下他,他在想行囊又能有多重,只要他快快长大就一定能分担的。
&esp;&esp;可还是留下他一人在尘世里,孤孤单单地走。
&esp;&esp;眼泪在这里流不出来,干涸的双目,酸涩的刺激感从鼻腔蔓延开来。
&esp;&esp;陆观道扁着嘴,唇在发颤,他唤了声。